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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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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賦

這麽一番折騰,竟然便到了冬日了。今日還提前下起了小雪來。

家裏諸事都安置好了,十八娘也算沒了什麽後顧之憂,可她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不是為了死才來,總是想活的。

對於自己不能掌控的事,她自來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冒險,是以在權衡之間,她還是選了魏諫議。

不過來之前,她還是先悄悄遣人去程家把繽娘約了出來,將證據分出一些往她那存了一份。畢竟人心不可測,如今魏家輩分最大的老太公是養大魏諫議的親叔父,在東海國掌權的是魏諫議的兄長,萬一魏諫議為了維護魏家血親把她扣下殺了,繽娘還能拿著那些證據交給程佑安,魏家能倒了她總不算白死。

不過這只是她設想的最壞結果,大面來講絕不至於如此。

午後天將將黑,因為沒有車夫也不敢找貿然找陌生人,她便直接抱著東西往魏諫議家去,卻在馬上到巷口時,看到一人在前方撐傘而立。

“雲客?”

崔鶴聞聲回頭,淡淡道:“祖父說的果然沒錯,你不會回江都。”

十八娘不禁有些心虛:“對不住崔太公,是我食言。不過我已將信上崔太公的名號都抹去,絕不敢牽累崔家。”

崔鶴卻冷下臉來:“你以為我來是怕你連累?”

他這是做什麽陰陽怪氣的?十八娘還沒想明白,又聽他越發含怒道,“我已知道是那吳虞去了東海國,你如此不惜性命便是為了救他?他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

這又是哪一出?這話聽著怪怪的,她以前和崔鶴也沒如何,怎麽像捉奸似的。且她可從沒見過崔鶴生氣呢,一時竟只是疑惑,卻認真只是對他的話解釋:“雲客,我不以為一人與另一人之間的小情小愛便是上不得臺面的,無論是與親與友與夫妻。

可我心裏也並不是只裝著這些的。”

崔鶴楞了下,十八娘又問他:“難道我不知此事若隱而不報,最淒慘會是誰?”

“是…東海國的人…”崔鶴恍然,隨即竟搖頭道,“明微,並非是你心中只有私情,而是我陷於求而不得的私心……”

說著他側身讓路道:“祖父是遣我來攔你的,不過我應當是攔不住了。”

十八娘此時也無暇再多言,擡手與崔鶴道別,便抱著手裏的東西又往前去。

直到到了魏家大門外,隱隱便聞到了一股烘甜的焦糊香,她擡手扣了扣烏鐵門環,聽見屋裏翻炒的聲音停下,接著是魏諫議的兒媳羅娘子道:“小郎來翻著鍋裏的瓜子,莫糊了。”

聽見那小郎應了,羅娘子才起身,吱一聲拉開門,便笑:“呀,十八娘回了,可巧又在炒南瓜子。”

這時魏家那守門房的白發老翁才也拿著掃把邁著重步過來開了另一扇門,把門口的雪又掃了掃。

十八娘擡手行了個禮,道:“羅娘子,有些要緊事請見魏諫議,不知魏諫議可在家?”

羅娘子點點頭,卻有些為難笑道:“十八娘稍等,我去問問魏諫議可有空。”

十八娘卻趕忙道:“請羅娘子轉答,只說我不是來請魏諫議幫甚私事,而是要說魏家的事。”

“魏家?”羅娘子也有些吃驚,隨即認真點點頭道,“好,十八娘稍等,我這便去問。”

可十八娘才低頭整了整手裏的布包,便聽屋裏道:“王家的小十八娘,進來!”

她趕忙應聲,進了屋裏,卻少見魏諫議有些急道:“你要說的是魏家何事?”

人性子不同,自然也得不同對待,在魏諫議這十八娘便沒有兜圈子,直接把證據拿出來在桌上一一鋪開,才徐徐開口:

“魏諫議,以下的話皆是我推測,而這些便是我推測的憑據,您先聽明微說完,若有甚覺不實之處,明微願一一應作答。

當年的一場大叛亂後,先帝雖只是邊緣宗室,卻帶兵剿滅叛軍收覆故土立下不世之功,登上帝位,可此時先帝手下大將蕭氏卻又叛變,帶下屬北上建立齊國,如此叛軍又趁機盤踞到了東海國,先帝顧忌國內情勢,不願再勞民傷財作戰,便與蕭氏劃黃河而治,暫也未收覆東海國。

直到許多年後,如今的聖上登基前,先帝病重,魏家武德軍提出去收覆東海國。他還為了使先帝放心,特意請了當時還是皇子的聖上與為先帝寵臣的我祖父做監軍,又調了一路與長安禁軍同往。

可作戰期間,先帝便已病重幾近不省人事,聖上提前回京都,魏家武德軍也旗開得勝打敗叛軍,可掌控東海國後卻對外宣稱收覆失敗,並把過失扣在長安禁軍頭上除去了他們。其後魏家拱衛聖上繼位,並將東海國邊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裏。

對朝廷,每年索要巨額軍費,兼掌控海上運輸,軍器制造。私下,因他們知道不需作戰,是以運輸的部隊俱在行走私之事。

而對東海國,竟是逼迫百姓晝夜不停采珠織帛,再把這些高價賣回楚國,再將韓家所造廉價器物高價賣回去。

十幾年非死莫停工,甚至牲口還有農閑休養之期,而他們連牲口也不如。可他們也是人吶!”

魏諫議只扶案久久不能言,十八娘才平覆下來,深深嘆了口氣,又把手裏的東西一一推過去:“這是他們走私賬冊,粗制甲片,還有我祖父與友人陳述見聞的書信。”

魏諫議抖著手將書信撿起來,幾近哽咽:“我當初離開魏家便是察覺他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只是他們知道我的脾氣,都防備著我,我苦尋無果,負氣搬離祖宅。沒想到……沒想到他們真能幹出這樣,這樣的事!”

十八娘只又將桌上證據一收,道:“只是我想,如果此事最終被其他人揭露,旁人怕是不會相信魏諫議作為魏家人毫不知情。我曾受過魏諫議的恩惠,希望把做抉擇的機會先給魏諫議。

如果魏諫議不願與魏家割席,只願血脈親人同榮同辱,我便再去拿著這些證據找別人。可若魏諫議真正願意做百姓之官而非魏家之子,明微願意把證據傾數上交,也可以用性命來為一切作保。無論成敗,絕無後悔。”

魏諫議才要接過證據,便聽魏郎君匆匆進屋:“父親!”

“此事還要三思!告發後若是聖上不發落,日後魏家定會讓我們一家再無立足之地…便是會發落,父親也要落得個背叛親族之名!”

“休要胡言!若是瞻前顧後貪生怕死,還做什麽諫官!”

可魏諫議正要發怒,這時卻忽聽院裏一陣急步聲,門刷一聲被拉開,那看門的老翁領了一幫男子提著劍進來。十八娘嚇懵了,領頭的人錦衣男子上來一把將她拽起來,見她手裏空空,便啪一巴掌扇下來。

“證據在何處!”

“賊子!給我放開!”魏諫議氣得扶著書架不住喘氣,“你們不來我還不一定信,如今看來是確鑿無疑了!”

“叔父,我是什麽賊子,我是你侄子魏昀!無疑有疑又如何?難道你真要信這妖女的話害咱們全家不成?”魏昀擡手,身後的人之間控制住了魏諫議和魏郎君。

十八娘見他們囂張到如此地步,反而平靜了下來,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晚了。你說魏諫議是你叔父,我自然也知道。你不會以為如此要緊的東西我只留一份?”

魏昀氣得便直接一把掐住她脖子怒得又一巴掌,她臉上立時便見了血痕:“還留在了何處?說出來我還能勉強留你條性命,否則你好好想想你的下場!”

“我什麽下場?總不會比你慘!你現下殺了我,明日證據便到程大相公的案頭,到時他還會說什麽走私?怕是直接告你魏家勾結叛軍意圖謀反!我勸你現下放了我和魏諫議,魏諫議去告發此事,到了聖上面前還有幾分念舊情的餘地。”

魏昀竟真的一慌松了些手,片刻後卻發瘋又提起劍道:“你胡說我宰了你!”

身邊跟著的人卻急忙攔住他:“郎君!此事事關重大,萬一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先回去請老太公示下!”

魏昀一把扔下她便跑,魏諫議便趕忙帶著十八娘出來,留下的守衛卻還阻攔,十八娘直接道:“魏昀自己都不敢再攔把你們留下,萬一真耽擱了事,是治他的罪還是治你們的罪?!”

這幾個嚇得立時收回了手,十八娘便趕忙和魏諫議上了車。

只這一時的功夫到了聖上務公的保德殿外,程佑安卻已在等候了。

可他沒進去,看來沒有拿到繽娘手裏的證據,應當只是聽說了魏昀來魏諫議家的事猜度出是對魏家不好的事,來添油加醋的。

而就在這寸步之間,魏家的魏太公也帶著魏昀到了。

這時殿門轟然大開,一赭衣錦帶慈眉善目的中年郎君背手站著道:“來的這般齊全,是有何事不成?”

一時四下皆靜,魏諫議拱手道:“陛下,臣要參魏家武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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